卢立觉
1972年11月,我去七台河新兴煤矿当井下采掘工。当时,我已在桦南县庆发公社红星大队插队落户,当了三年农民。红星大队去了3人,都是矾山知青。
七台河矿区位于黑龙江省东部,完达山脉西麓。七台河这个地名是由“奇塔河”转音,鄂伦春语,意为“薪屋”。到达新兴煤矿后,我们住进了工人宿舍,也叫独身楼,为东西两座二层砖混结构房子。楼房坐落在市中心十字路口的新兴街,有暖气,每个房间住8人。这批被招来七台河煤矿的,大部分是温州、宁波知青。
经过7天的培训,我们被分到402采煤段。带班班长姓李,是劳动模范,人称老黄牛。井下干活实行三班倒,每15天轮一次。每天上班之前,我们先到考勤室签到,换作业服、雨靴,领矿灯、短锹,再到井口的会议室学习。由井长、段长说明工作面安全情况,布置生产,最后还有15分钟的时事(报纸)学习。煤矿生产都是在井下交接班,要在井下连续干活8小时,中途没有休息。吃饭、学习的时间加上入井、升井时间约为2个小时,所以上一个班最少要10个钟头以上。
新兴矿三井是低煤层矿井,煤层高度只有80厘米左右。我们采煤工每天8小时都要跪着攉煤,中途不能下礃子面(工作面)。下井要先走600多米的斜井,进入平巷再走800米左右,才到了采煤工作面的尽头巷道。采煤的礃子面分上头(溜头)和下头(溜尾)。溜尾到溜头的距离约100米,坡度有30多度。溜尾的下面是平巷,离煤层有1.4米左右高度,是停矿车接装煤炭的地方。溜子(运输机)的左侧是冒顶区,从下到上有木顶子支护。木顶子由专人负责支护管理。顶子的右边是运输煤炭的铁槽,也叫溜槽。整个运输机跟礃子面一样长,上巷道的出口处是安装溜头的地方,由当班的一名工人负责操作管理。

井下采煤分工非常详细,不能乱调动。在礃子面采煤时,先由打眼工从下到上开始打眼,每个煤眼打1米深,每隔1米打一个眼。打眼工有两个人,用的工具是煤电钻,俗称“予头”,钻杆是螺旋形的。放炮员负责爆破,在打好的煤眼里装上一定量的炸药,插入电雷管,接上小电缆,连接防爆放炮器,扳动开关进行爆破。听到炮声,在上巷道操作的工人就晃灯,把矿灯拿在手里,对着下巷道摇晃。这时有炮烟往上抽,灯光照不到溜尾,就由打眼工、爆破工往下传着晃灯。那时井下工作面都没有电话机,全靠灯传信号,晃灯的意思是要开动运输机。这样,在溜尾管矿车的工人就开动溜子往矿车里装煤。如果这时不开溜子,溜槽就会被放炮时喷出来的煤压住,压多了就开不动溜子了。这时班长就要先开始攉煤,把靠近溜槽的煤往上攉出一条50厘米宽的爬行道,还要观察顶板(放炮时可能砸倒顶子)。溜尾的出口下巷道,有一个工人在负责看管溜槽注入的煤。一矿车装满了,就停止溜子运转,用电铃声“打点”放矿车(因为平巷里有一个工人在开小绞车,也叫“压把”)。每排矿车有10多节安徽铁矿招聘掘进打眼工,因为平巷也稍有坡度,矿车可以滑行出来。这个时间,我们攉煤的人可以靠着顶子休息一会,也可以吃点发面包。
我们这些新工人的活就是装煤,用一把长不到80厘米的铁锹把煤装到溜槽上。整个人要跪在80厘米高的采煤工作面的岩石上,脸朝向溜头方向,手握短锹使劲把煤顺着底板攉到溜槽上。干攉煤这活儿的有5人,包括李班长在内。刚开始干攉煤这活我很不习惯。工作裤的膝盖部位缝有一块垫着棉花的帆布,叫膝盖垫,但每天猫腰跪着干活,我还是觉得腰酸膝盖疼。干了一个多月后,膝盖就慢慢不疼了。那时,我们每天要在井下跪着攉煤8小时,每个班装煤120辆矿车,能产煤120吨左右,每人装煤25吨左右。一般每干一天(三个班)就要挪一次溜子。挪好溜子后,支护工就在溜子的左侧支护顶子,把靠近冒顶区的顶子打掉,让冒顶区的顶板往下塌落,减轻采煤区的顶板压力。每根木头顶子有1米左右长,支护时用一个三角形的木楔子塞紧顶子上面,用锤子把顶子打直固定。每根顶子之间距离都是一米。
李班长每天都要再三叮嘱我们,“千万注意安全”。他总是第一个爬上礃子面,告诉我们第一要看,看冒顶区的顶板有没有塌落下来,如果没有塌落,要增加顶子支护,只有冒顶区的顶板塌下来,才能减轻采煤工作面的压力;第二是敲,先由班长用小镐头敲打顶板,听声音认为安全了,再开道攉煤,我们在攉煤时也要用锹沿敲打顶板,叫“敲帮问顶”,听到敲打声音清脆,这块顶板就安全,反之就说明顶板不牢固,就要打顶子加固支护。
那些年在矿井下工作安徽铁矿招聘掘进打眼工,每天有0.3元的下井补贴,上零点班(零点到八点上班)补助0.2元夜班费。每个班有一份食物,一般是一个发面的面包,据说每份是0.45元,每逢节日或开门红的日子,面包便换成一根大麻花。我当年在矿井下干活,每个月上30天班,工资有89元左右。
在矿井下工作,安全生产天天讲、时时讲,但在安全硬件方面是落后的。我们在井下干活磕磕碰碰是难免的,若是受了轻伤,休息几天又上班了。在井下采煤的那几年里,我也遇到过一次较大的顶板事故。那是1975年初的一天,我上三班,就是下午4点钟下井,干到晚上10点钟左右。当时礃子面的煤快要攉净了,一班人正在打扫浮煤。我们刚清理到礃子面中段,就听到老李大喊“快跑,冒顶了”。他还边晃灯边快速爬下来。我们几名干活的工人听到喊声,看到摇晃的灯柱,第一感觉就是不对劲!马上把小锹伸进屁股底下,双脚使劲蹬,坐着铁锹顺着礃子面的斜坡滑下来,还大声喊“快跑”。滑到溜尾,跳到平巷,我转身顺着灯光往上一瞧,老李和三名工人也都滑了下来。只见在他们身后30多米处的顶子,有五六根被顶板压得开裂发白,并发出“叭叭”的响声。过了不一会儿,那儿的顶板就落下几块大石,大块的至少有一吨多重。我当时是惊魂未定,头顶冒汗,心里“咚咚”直响,这才体会到有惊无险的感觉!

那时,煤矿采掘工当地人都不愿干。矿工都说,在井下干活,四块石头夹一块肉,安全很难保障。都叫采煤工是煤黑子。采煤工要是在井下干一天活,升井后小孩看见都害怕,全身黑不溜秋,只有几颗牙齿是白的,连牙缝也是黑的。煤矿里有俗话说,“当一天倒煤工,尿三天黑尿”。娶媳妇都困难!也有说井下矿工是“地下工作者”。
1976年的春天,我转到六井工作。六井是新开的井口,全是掘进开拓巷道。带队班长姓赵,山东人,年约四十,一米八个头。他满面红光,讲话声响挺大,纯朴实在。此后,我就跟着他干打眼、出渣的活儿。那年掘进的平巷是4号段面,高2米,宽2.2米。每隔1米支护一架木棚。支护木棚是个技术活,用2根2米长的圆木当柱,一根圆木当横梁。压梁的圆木接头要分别锯出一定角度的楔口,这样才能受力压实。两边用刹杆垫上,两架木棚之间也用方木、刹杆垫上打紧。遇到顶板不好,还要打锚杆固定,锚杆一般长1.8到2米。
掘进队干活也是三班倒,接班后是先打眼,再由专门的放炮员爆破,我们接着出渣。每个班有八九个人,如果巷道是全岩的,每个班打眼的深度是1米,打眼用的是7655型风钻。巷道打眼的中心点每天由测量技术人员画红圈。如果巷道是半煤岩,下部岩石用风钻打眼,上部煤层用煤电钻打眼。每个班每天至少要进道1米,遇到高产日进道要多一些。掘进的工作强度要比采煤大,但是不用跪着干活。
那年夏天,我们在掘进巷道的过程中遇上了顶板漏水层。那段时间打眼出渣最辛苦了,而且安全系数低。水流导致顶板破损,很容易发生事故。所以,不管打眼和出渣,我们都提起十二分精神。每天干活都要穿雨衣、雨裤。放完炮后,碎石被水一泡,像水泥浆凝固一样。我们身穿雨衣不透气,加上出汗、顶板淋水,装完一矿车石料,整个人都湿透了。放炮员抱怨说,放炮不好放,装炸药是每节炸药都要套防水套,哑炮也多,处理慢。出渣时是两个人装一车,用大板锹装料,装满车后两个人把矿车推到车场。因为巷道有坡度,矿车的速度会越来越快,煤矿工人用土办法刹车:把一根长1.2米,5乘5厘米粗的方木(刹杆)塞进矿车前轱辘边沿,一头放在后轱辘上面。如果矿车速度快了,就用脚掌用力踩住刹杆,这样就可以控制矿车滑行速度了。
1977年秋季,在一次放车时,因为矿车滑行速度快,矿车掉道了,把我甩到了两架棚子中间。我的胯部受到挤压,被救护车送到矿务局总医院,住院治疗半个月,出院后又休息了一个多月。后经矿务局鉴定,被定为工伤伤款三级。因为工伤,我井下重体力活干不了了,井长给我按排了井下辅助工的岗位。至1979年夏季,我在新兴煤矿六井干过发碹工、水泵工、通风工、轨道工等,学会了水管安装、电焊等技术活。9月份,我被调到矿上保卫科工作,告别了七年的采掘工作。1986年,我被调回原籍,告别了18年的黑龙江生活。